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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叫李强，是一位79年出生的中年大叔，出生在江苏镇江的一个小山村。现在有两个小孩，老大是男孩，今年正在读高三，小的是女孩，现正在读小学二年级。四十多岁一事无成，最后竟成了自家小区保安，人生真的是失败到极点。

　　图：工作不分贵贱，保安也值得尊敬

　　1

　　1995年初中毕业后独自一人跑去镇江，做过传菜员、菜场小工、货车搬运工、工地小工等等，最难的时候，为了填饱肚子我还捡过垃圾卖钱。那时候也不知道啥是“工作”，啥是“打工”，哪里需要人，我就去哪里，只求有一口饭吃。就这样迷迷糊糊，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。

　　1996年3月刚过完春节，同学张华喊我跟他一起去昆山市闯一闯，说昆山机会多，再加上都是同学，也好有个照应，我就跟他去了昆山。

　　到了昆山我才知道这家伙骗我的，他自己在昆山都没找到工作，还跟我吹牛说“闯一闯”。就这样，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十几平的出租房里，开启了“昆山生活”。

　　有人说“这么小的房子怎么住人？”出门在外，有个省钱又便宜的地方住，挤一点没啥，只是在房东阿姨收房租的时候会有点尴尬。

　　因为她每次来收房租的时候都会用有色的眼光看着我们。

　　房东是一个50多岁的阿婆，2个儿子，大儿子是街道办的主任，小儿子在旁边开了一个五金加工厂，出租给我们的房子是他儿子违建搭的偏房。

　　“你们2个人住吗？”她有一次问道。

　　“阿姨，是的。”我憨笑着回道。

　　“都没女朋友？”

　　“没有阿，房东阿姨，您有介绍吗？”

　　阿姨用迷惑的眼神扫了扫我们，就出去了。

　　等房东出去了，张华给我打眼色，示意我不要理她。

　　虽说被这样误会让人尴尬，但我觉得没什么，出门在外合租本来就很常见，能省就省了。在城市不像老家，一点小事都会被人谣传，大不了换个地方住，就没人认识你了。

　　这次出来找工作不比上次在镇江，上次出社会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，这次最起码知道自己要干啥了。

　　“我暗自下定决心，必须要找一个可以学到技术的工作。”

　　2

　　工作找了1个多月，终于找到了一份汽车修理厂做维修工的工作，这份工作我很满意，自己暂时也算是安定了下来。

　　因为是新手，其他的干不了，一开始就只能干些换机油、换轮胎、擦车、洗车的杂活，待了几个月以后，我就慢慢的接触喷漆、维护保养的一些东西。

　　就当我以为自己可以稳定地干下去，并学习一门技术的时候，突然我被辞退了。

　　原因是因为我师傅让我和一个新来的一个同事去洗车，这个同事洗车的时候偷懒，我就跟他说：

　　“你要洗就洗，不洗就走开，别在这里碍眼。”

　　“你个乡下人叫什么叫？我偷不偷懒关你屁事？”

　　然后我们吵起来了，我就给他教育了一顿，最后才知道这个“小瘪三”是老板娘的侄子，师傅也保不了我，然后我就被撵滚蛋了，想学一门技术的梦想也落空了。

　　被撵出来后，我在住的附近找到了一家玻璃厂。我主要是敲玻璃和搬玻璃，其中敲玻璃最为危险，时不时的就会被玻璃碎片划伤。那段日子，我的手上的伤痕就没有好过。

　　图：处理玻璃废料最危险

　　因为玻璃在制作的时候，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废料，也有很多玻璃的尺寸有偏差，好好的一块玻璃就会成为废料。这些废料就需要人工敲碎后回炉，当时也没啥防护措施，就配发了一双橡胶手套，一个电焊的面罩和一个锤子。

　　“你别做了，那种工作太危险了，万一被割伤手筋什么的，钱没赚到，手别被搞废了。”张华有一次看我手上又添加了新伤，连衣服都洗不了，忍不住劝我说。

　　我想了一下有道理，吃饭自然重要，可是把身体搞出了问题，那不是得不偿失？不管它了，先干了过年再说。这一年底，老家给我打了个电话，让我回去相亲结婚，我也就顺势把工辞了。

　　我和我老婆都是农村的，彼此要求也都不高，见了一面就对上眼了，则日子不如撞日子，来年3月我们就把婚事安排了。

　　婚后，我和我老婆回到昆山。老婆找到了一份皮鞋店销售员的工作，我本想着再出来碰碰运气，找一份可以学技术的工作，可是找来找去，就没发现合适的。又加上之前玻璃厂的老板让我回去，于是我就又回到了玻璃厂打工，我和老婆的生活也算是稳定了下来。

　　张华这边也进了一家物业做保安，也算是稳定了。

　　2003年11月份，老婆怀孕了。

　　我平时上班也没太多时间照顾她的起居，她也有工作，我跟她说“要不要把妈叫来，陪你待产？”

　　“没事，我能应付的过来。”老婆说道

　　看到老婆这么知书达理，我干活更有劲了。

　　2004年秋天，我家老大出生。随着孩子的降临，突然感觉到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。说真心话，那时候我和我老婆省吃俭用才存了不到2万块钱。还好老婆的工作单位比较负责，没有把我老婆辞退，我老婆能报销生育保险，不然我真的会很头大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单厂里好好工作，多加加班，多赚点钱。

　　3

　　转眼来到2006年，这一年我算是死里逃生了。

　　那是1月21日的晚上8点左右，和往常一样，我正在跟工友小刘往车上搬玻璃，当时就快搬完准备下班了。突然一股热浪从后面袭来，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到我的耳边。

　　“小刘快跑！”

　　说时迟那时快，我赶紧把玻璃丢下，拔腿就往外跑。跑出大门口回头看工厂，我们生产车间的车顶已经被掀翻，几个支撑立柱都被炸变形，水泥围墙也被炸出了很大一段的缺口，围墙碎块被炸飞墙外12米远，厂房门被炸变形，焊工房维护板被炸开。

　　图：事故救援现场的消防人员

　　不一会儿，119和120就赶过来开始救火，当时就像是演电影一样，把我直接吓懵了。等我反应过来我开始找小刘，我就准备给小刘打电话，但突然发现手机还在储物柜里面，因为我们规定上班不能玩手机，每个人上班前，手机都会有专门的收纳柜保存。找不到他，我就先回去了，等第二天我再跟他会合。但在回去的路上，我心里始终不踏实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上蹿下跳。

　　第二天我一早早的就来到工厂，一来是想看看小刘，二来是看看工厂的情况，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。

　　刚刚走到工厂，就一群人在议论，说是有人死了。我赶紧凑上去问他们具体的情况，他们说是被玻璃倒塌压死的。

　　我一听，瞬间慌了。昨天搬玻璃的班次只有我和小刘，出事的肯定是小刘，我隐约记得最后喊小刘跑的时候，好像小刘没有附和我，我就闷着头往前跑，也没来得及回头看他，没想到他竟然遇难了...

　　最后得知是因为爆炸的冲击波把玻璃从车上震脱落，导致小刘被砸死，厂里给家属赔了15万。

　　经过这个事情，我心里有了阴影，于是就请求领导给我调一个部门，加上现在上级严查公司安全整改，领导尊重我的要求，给我调到了厂务部。

　　2006年年底，我一边跟老师傅学习电工基础知识，一边自学电工，我觉得是时候要改变了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加上老师的教导，自己的努力，我顺利的拿到证书，收入也增加了很多。时间过得很快，到了2007年底的时候，我已经成为了工头“李工”。

　　此间，我跟我同学张强也时常联系，都在一个城市，他也偶尔会来我家里做客，只是后面我们断了联系。

　　2010年上半年工厂突然又出现一个事故，2010年1月1日早上我们二车间5号生产线上一名操作工人在干活的时候因为操作失误，被JSJ井式升降机直接挤死了。最后又是一波停工检查，赔偿给死者家属。你说都快过年了出这么一档子事情，简直是触霉头，我们老板本来不迷信，但是也架不住这样整啊！于是就找大师算了一下，大师说这个地方风水不好，最好搬迁，老板二话不说，趁着过年放假，直接秘密的把工厂搬到其他市了，在过年期间才给我们通知。

　　“想去的跟着去，不想去的去工厂财务室领钱、解除合同”

　　“你搬那么远，又人生地不熟的，谁去啊！”很多人抱怨道，有人说要拉横幅去举报老板我倒是看开了，也能理解老板的处境，我就没跟着掺和。

　　过了年以后，我就去工厂把自己那份拿了，然后就回家陪老婆孩子了。

　　那时候我就想着是继续打工还是自己做点事情，当时听说养殖业不错，我就打算在家里弄个养猪场，跟老婆一合计，老婆也同意，她也支持我“闯一闯”。

　　4

　　年中的时候，我用手头上的余钱回老家弄了一个场地养猪，开始搞养殖。万事开头难，但贵在坚持，养了整整六七年，手头上终于才宽裕了一些。到了2013年，我看家里有10多万存款，就和老婆协商生二胎。当时农村计划生育抓得不是很严，最多罚点钱。主要是我自己的盘算，“两个小孩相差十来岁，我们辛苦一点，供他们读书，等大儿子大学毕业了出来上班，老二也刚好读大学，这样就可以多了一个人来供老二读书。要是老大争气，搞不好老二的学费他一个人搞定了说不定。，如果能来个女孩就更好了。”

　　老婆问我“你真的想要一个女儿啊？”

　　“那肯定啊！小棉袄谁不要啊！老了还指望她给我做好吃的呢！”

　　听我这么说，老婆“咯咯咯”的笑。

　　一年半后，老二出生了，还真是个女孩，我高兴坏了。

　　2017年，国家加大环保的监控管理，猪肉一斤10块钱降到了6块钱，举步维艰。屋漏偏逢连夜雨，6月份镇政府的领导还把我叫去谈话，说是因为《环保要求》限我两天内关门清场。

　　“国家没赔偿？一句话就让我关门？”我有些愤怒地质问领导。

　　“我是按国务院《“十三五”生态环境保护规划的通知》规定来办事，政策上推动现代化农业、全面落实禁养限养，养殖技术上的创新发展。”领导说。

　　“如果你积极配合，我还能给你争取一些补偿，如果你强硬对抗，我们就要强拆了，到时候别说补偿了，你可能还要被拘留！”

　　我只是一个小屁民，除了听话之外，没有其他选项，幸苦搞了6、7年的养猪场就这样关门大吉了。

　　2018年，非洲猪瘟爆发，国内猪价直线飙升，但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。如果当时不关门，我现在应该能大赚一笔了，但这些只能存在“如果”里面。真是一切都是命，半点不由人。心情极差的我在家里待了大半年才缓过来。

　　刚刚过完年，我感觉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，我就开始找工作，看看身边有没有招聘电工的。

　　但工作找的却不太顺利，一方面是持证的多，招人的少，还一方面是很多工厂都因为环保不达标被强制关闭或者搬迁了。

　　本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，孩子也在上学了，就想着本事找，顺便也能照应一下家里，但是这个想法又泡汤了。

　　就在此时，命运之神似乎“特别眷顾我”。

　　我爸妈接连住院了。

　　5

　　6月份的时候，父亲被诊断出肺癌早期，幸好发现得早，花了一大笔医疗费，总算是保住了命。

　　祸不单行，10月份，母亲也被诊断出脑出血，也是发现及时，治疗得当，总算度过了危险期。但是一连串的意外变故都是需要花钱，一来二往，存款很快见底了，现在家庭的日常生活开销都是一个很大的压力。

　　好在老婆还在公司做文员，一个月有个3000多收入，否则我真不知道这个家该怎么过下去。

　　我自小跟父母的关系就很差。想想这二十多年，父母从未过问我，自己和老婆抚养两个孩子，一路含辛茹苦，跌跌撞撞。老婆跟我这么久，不舍得买化妆品和好看的衣服，贵一点的东西都舍不得买。如今又突遭变故，想起老婆和子女，心里真是五味杂陈。平时，我只要有空就会帮忙做饭，洗衣服，让老婆多休息休息。

　　家里的事情稍微停当，疫情又来了，这日子过的真是让人喘不过气。

　　可能也是疫情环境压抑的关系，我感觉精神上有些承受不住了，感觉自己这辈子活着没有一点意义，感觉自己的人生非常失败，于是，就忍不住在百度搜一些安眠药之类的，想着一了百了，可一想到背后还有老婆孩子，我又舍不得了。

　　算了，豁出去了，管他什么工作，我也不管了，先干了再说。

　　去年我们小区说是招聘保安，我就毛遂自己，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，现在只要给我一份工作，哪怕是挑粪，我都干。

　　6

　　今年儿子高三就要参加高考了。儿子很懂事，学习也不错，不过没有住校，每天都要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去学校，晚上十点才能放学，我知道他很累，但是没钱住校，没办法。女儿正在读小学二年级，我们夫妻没有时间去接送她，只有靠她自己回来。

　　图：跟同事们夜间在地下车库巡逻

　　前两天，儿子在吃晚饭的时候突然给我说“爸，我不想上大学了，我想出来打工”他说道。

　　“想都不要想！”

　　我瞪了他一眼，直接火冒三丈。

　　“把书读好就是你现在最大的任务！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！”

　　“爸，我不是这个意思···”

　　“怎么？你爸当保安让你丢人了？我没偷没抢，靠自己双手吃饭怎么啦？！”

　　这是我第一次吼儿子，其实又何尝不是吼我自己。

　　我知道现在是学历社会的时代，如果不读大学，儿子未来的人生只会重复我当年的坎坷道路，说句不好听的话，我就是卖肾也要让他读大学。

　　叮铃铃，物业主任打电话过来了。

　　“是！领导，我现在就去车库！”我赶忙说道。

　　能让我有份工作养育家庭子女，我就是跪在地上接电话也可以，何况是点头哈腰呢。